阿來:“我的書從來不會死去”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再版的時候,將書名《空山》改為《機村史詩》,是怎么考慮的?
阿來:“空山”這個詞當書名也蠻好,但是這名字容易令人聯想到王維的“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那個“空山”。但我寫下這個名字時并沒有那么從容閑適的出世之想。那時的現實還讓人只看到破碎的痛楚,而不是重構的藍圖?!翱铡倍际且环N精神安慰。今天打算重版此書時,我更看到那些艱難過程的意義。所以,才給這部小說一個新的名字:《機村史詩》。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這套小說中,讀到你寫的那些鄉村的命運,那么天真,單純,命運曲折,雖然你處理得文筆很輕盈。但讀起來感覺心很痛。這種痛感,體現你的悲憫和深沉的思考?,F在想到他們,還有痛感嗎?
阿來:當然有。我們這個時代,有成功者,也有不那么成功的人,對變化不太適應的人,以及失敗者。我想對那些非成功者或失敗者多一些關注。而成功與否,在當下,跟一個人本身的能力、品行也不完全對等。比如一個農民,在農產品價格下降的時候,他的勤勞,帶來糧食豐收,但卻反而讓市場價格更低,讓他更不容易成功。也就是說,一個人的命運,除了跟他自己的能力、品行、選擇有關,還有很多無奈的被動的客觀因素。我們不能單純以世俗意義的成功來判斷一切。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雖然都是有您的家鄉故土的影子,與《塵埃落定》相比,《機村史詩》的文筆依然輕盈,明澈、詩意,但是你的思考更直接,更深入。有評論說,“如果說《塵埃落定》好比一條飄逸靈動、創生傳奇的河流,那么《機村史詩》就是六座樸實沉穩、重現歷史的山巒?!蹦阕约涸趺纯创@兩部作品的對比?
阿來:《塵埃落定》寫的事情發生的時間較為久遠一些。確實故事更有傳奇性?!稒C村史詩》更接近現實,也寄托了我最近一些年對鄉土、變化、時代的真誠想法。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不管是從小說,還是你寫的散文,都能看出。你對農民、農村,有一種格外的憐憫之心。比如你的散文《大地的語言》在《人民文學》上發表,對農業、農村、農民表達了你深厚的敬意。
阿來:農業,在經濟學家的論述中,是效益最低,在GDP統計中越來越被輕視的一個產業。在那些高端的論壇上,在專家們演示的電子圖表中,是那根最短的數據柱,是那根爬升最乏力的曲線。問題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又不能直接消費那些爬升最快的曲線。不能早餐吃風險投資,中餐吃對沖基金,晚間配上紅酒的大餐不能直接是房地產。那些能將經濟高度虛擬化的賺取海量金錢的聰明人,身體最基本的需求依然來自土地,是小麥、玉米、土豆,他們幾十年生命循環的基礎和一個農民一樣,依然是那些來自大地的最基本的元素。他們并沒有進化得可以直接進食指數、期貨、匯率。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十來年前的時候,這部作品,并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讀者和評論界給你的心靈共振,也沒有今天這么多。對鄉村的關注,你顯得很有預見性。
阿來:我非??粗匚膶W的預見性。在大家都已經意識到的時候,再去關注,也未嘗不可。但我依然認為,一個作家,在別人都已經關注了什么的時候,再去關注,終究沒有提前預見更好。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這部作品其中一本的初版已經是12年前了。但是今天讀起來,很切中當下大家關注鄉村社會的點,感覺像你最新寫的。
阿來:你的感受非常準確。包括我自己在內,很多人都覺得,這是一套新書。我想,這也符合我對自己作品的期待。我的書從來不會死去。我也不會寫那些會死去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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