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線上的香日德:駝峰之間望見拉薩
“冬天的香日德常下大雪。圍著爐子,窩在炕上,聽大人們講駝隊去西藏路上的見聞,比聽西游記精彩多了?!?3歲的史正章老人回憶著關于香日德的舊事,“爸爸說,他隔著駱駝的駝峰第一次看見了布達拉宮,那是一座神話里的建筑?!?/p>
“我的父親從事駝隊的營生,一輩子趕著駱駝,青海和西藏兩頭跑。那個時候還沒有‘青藏線’這個詞,往來于青海和西藏的運輸工具只有駱駝?!崩先苏f。
史正章老人說,那時候,這批駝隊走的路其實就是上一批駝隊走出來的,遇上大的風沙或者風暴,昨天還有的路今天可能就無處可尋了。父輩們趕著駱駝沿著未知的土路向西而行,一去就是大半年?!凹依锶酥挥锌粗S歷算日子,如果超過歸期很久駝隊還沒有歸信,深夜里的鎮上人家,就會傳出女人的哭聲?!崩先苏f。
每一個駝隊的歸期,都是香日德鎮的節日?!鞍职炙麄儙Щ貋淼亩际窍『蔽锛?,羅馬表、自行車、呢子禮帽、包裝上印著外文的糖果?!边@些來自西方的舶來品,通過印度、西藏,再經過駝隊艱難險詭的千里行程,最終到達香日德鎮??恐M出差價,史正章一家得以維持一年又一年的生計。香日德鎮也成為近代中國西部的貿易重鎮。
“舶來品”是對進口商品的統稱,借了海運的文字意義,但是對于遠離海洋的拉薩和香日德來說,“駝來品”無疑更加貼切。在香日德鎮,很多上了年頭的舊式民居仍在使用中。這些老房子大多庭院寬綽,與房屋本身的格局不成比例?!霸鹤舆@么大是以前為了方便駱駝進出卸貨?!笔氛吕先酥钢约杭业脑鹤诱f。
隨著“駝來品”一起到來的還有關于西藏的信息。史正章老人說:“小時候我們就知道,西藏有黑河(那曲地區),有日喀則,有樟木,當然還有拉薩?!薄拔覀冎览_有座建在山上的美麗宮殿。那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地方。富人比我們這邊的還要富,窮人卻比這邊的還要窮?!穷^磨成粉,混到糌粑里’,這句俗語就是那時候趕駱駝的大人從西藏帶回來的,隔了這么多年我還記得?!蹦陱鸵荒?,關于西藏的信息和知識就是這樣通過駝幫行程之后碎片化的講述,進入了香日德人的知識結構并開始形成輪廓。
到了上個世紀50年代,青藏公路的修建提上了日程。對于新中國來說,西藏不再是水遠山高的異境。1951年8月22日,由范明任總指揮的十八軍獨立支隊在香日德舉行了向西藏和平進軍的誓師大會。誓師大會后,部隊就開始向西藏進發。當時沒有一條像樣的路,部隊一邊探路一邊行軍,經過寸草不生的荒漠、萬年不化的冰川和連片的沼澤,歷經艱險于當年12月1日抵達拉薩,行程1400余公里?!霸谶@個過程中,香日德駝幫積累的運輸經驗發揮了特別重要的作用?!笔煜v史的香日德鎮副鎮長方銀寶告訴記者。
和平解放初期的西藏風云變幻,而邊疆穩定事關新中國建設大局。按照毛澤東同志“進軍西藏,不吃地方”的指示,1953年8月,西藏運輸總隊宣告成立,大本營就設在香日德,開始從青海向西藏運送糧食。與此同時,西藏運輸總隊政委慕生忠帶領部隊開始了修建青藏公路的探索實踐。1953年底,隊伍從香日德出發,僅用4天時間就穿越了300公里的茫茫戈壁來到格爾木河畔,成功打響了建設青藏公路的第一炮。
在修建公路的那段歲月里,香日德成為物資、人力、馱畜匯集的樞紐。駱駝作為主力馱畜發揮的功能更加重大?!八坪跻灰怪g,香日德這個小鎮聚集了幾乎全國所有的駱駝。走在鎮上一眼望過去全是駝峰?!笔氛吕先诉€記得當年的景象。從嚴格意義上講,青藏公路正是以香日德為起點開始向拉薩延伸的。
劉德林,土生土長的香日德人,從他記事起,青藏公路就一直存在著。劉德林從2009年開始經營青海到拉薩的長途汽車貨運,主要運輸鋼材和百貨,“我還算年輕,體力和精力都跟得上。從香日德出發到拉薩,一個星期就能跑一個來回,還能在拉薩城里逛一逛?,F在的拉薩,又有地方特色,規模又很現代化,和內地其他城市很像?,F在拉薩流行的歌曲,回到香日德馬上也能聽到?!?/p>
在劉德林貨車上裝運的各種日用品中,駝毛制品是最具有香日德特色的貨物?!扒嗖毓吠ㄜ嚭?,集中在香日德的成千上萬峰駱駝,開始逐漸從‘交通主力’的位置上隱退,駱駝運輸很快退出了歷史舞臺。這些駱駝后來都交給了青海省,1955年在香日德成立了青海省柴達木駱駝場,也就是今天青海省都蘭縣駱駝場的前身?!倍继m縣駱駝場辦公室主任魏軍向記者介紹說。
魏軍介紹說,很多人知道在青藏公路的勘察、建設過程中,駱駝是大功臣。但極少人知道這種駱駝的準確名字。它們叫柴達木雙峰駝,上世紀80年代,柴達木雙峰駝差點滅絕?,F在提倡生產性保護,駱駝數量開始恢復。(記者:陳敬 米瑪 常川 盧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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